文
伍世添
在雅致小区，住着不少租客，而方有良就是众多租客中的一个。
雅致小区是城郊的一个稍显落后的小区，小区内是千篇一律的八层的步梯楼房。方有良选择租住在这里，除了贪图这里的清静，更重要的是租金低。他是名牌大学中文系高材生，三年前本科毕业后，在本市某中学做教师，今年考取了本市某机关单位的公务员，干着些与专业对口的文字处理工作。作为穷人家的儿子，方有良出来工作时间也不长，经济能力有限，能租住在这么个地方，也算心满意足了。有点遗憾的是，他今年都二十六岁了，连个心仪的女朋友也未有。
方有良租住在小区三栋2楼，这是两室一厅的套房。印象中，住进这里的前三个月，方有良都未见过对门有人进出过，但三个月后的某天，见到了，而且是一个见到第一眼就怦然心动的女郎。
那天傍晚，方有良下班回来，在开楼梯门时遇到了站在门口的她——一袭绿色的长袖连衣裙，一头披肩乌黑秀发，脚踏一双白色帆布休闲鞋，双手戴着白色手套，左手按在一个大行李箱上，右手擎着一把墨绿色遮阳伞。尽管除了那张洁白无瑕的脸，再也见不到她的一寸肌肤，可那近一米七的凹凸有致的魔鬼身材，配以那蒙娜丽莎式的迷人微笑，只一眼，就足以让方有良惊为仙人。如果说有一见钟情的话，从那一刻开始，方有良就认可了这份情。
机会可遇不可求！主动搭讪，主动帮忙搬行李，一向腼腆的方有良，为了眼前的“情人”，勇敢地迈出了第一步，更为可喜的是，在短暂的闲聊中，还得知了这女郎名叫林黛莲，刚出来工作，未有男朋友，一个人暂时租住在自己的对门。林黛莲，多美的名字，这就是天上掉下的林妹妹啊！方有良甭提有多开心了，若不是怕有失风度，相信会兴奋得跳起来。不过很可惜，方有良只是在林黛莲那里喝了杯水，寒暄了几句，就被婉言送出了她的“家门”。回来后，方有良竟有点神不守舍，甚至接下来整晚都在辗转反侧。不错，就是为这一见钟情的圣洁“莲花”，失眠了。
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，无论方有良怎么搭讪，怎么的有意亲近，虽然还是轻声细语，还有一如既往的迷人的微笑，但明眼人都感觉得到，林黛莲一直是敷衍式的应和着，甚至连一起坐坐的机会也没有，根本就没有真心交往的意思。难道她就是一朵天山雪莲，是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？方有良时常暗问自己。不过，潜意识也不时的劝勉自己——绝不轻言放弃。
两个月过去了，摘取“雪莲”一事并无什么进展。不过，经过对林黛莲的细致观察，方有良却有了新的发现——她出入时，还是孤身一人；她出入时还是如第一次见面那样，将自己“包裹”得严严实实，只露出一张脸，有时甚至还带着个口罩，简直就是第二个“别里科夫”（契诃夫的小说《装在套子里的人》中的主人公）；她不管晴天阴天雨天都会擎着一把伞。第一个发现，基本可以证明她未有男朋友，这点是最令人欣慰的。至于第二三个发现，却是方有良始料不及的。奇怪，真的很奇怪！然而，越神秘，越难得到，方有良越是充满斗志，内心深处更是膨胀着“征服”的欲望。
又有新发现，一个对方有良来说算得上是致命的新发现！某天傍晚下班回来，方有良惊愕的发现，一个挎着手提包的年轻帅哥敲开了林黛莲的门。从房门关上的一刹那，方有良急得就如热锅上的蚂蚁；看到对门久久不打开，他甚至有好几次有冲过去一脚踹开门的冲动。不过，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冲动。方有良开着门，一直等……终于，约莫一小时后，门开了，那个家伙满头大汗的走了出来，并异常谨慎的拉上了门。可恶，真的可恶，竟连望一眼我梦中情人的机会也不留给我。方有良暗骂着，还有点卑鄙地对那可恶的背影“呸”了一下。而令方有良没想到的是，这次的新发现只是噩梦的开始，因为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，那个可恶的家伙总会隔三差五的光顾一次，而且每次都是一个钟左右才离开。
生活有时真会开玩笑，正当方有良饱受单相思煎熬而苦无良策去亲近林黛莲时，幸运女神似乎开始眷顾他了。某天傍晚，方有良下班回来，在上楼梯时，看到了前面同在上楼梯的她，正想打招呼时，却发现她身体突然向墙根倾斜——明显要跌倒的样子。容不得多想，他快步上前，一手挽住了她的腰肢——第一次感受到那带着体温的柔软，还有那淡淡的体香——方有良的心醉了。然而，当看到怀抱中朝思暮想的伊人那苍白的脸，听到那急促的稍显痛苦的喘息声，方有良的心不由得抽搐了一下。
快，麻烦你，扶我，回家！
听到林黛莲急促的软语，方有良二话不说，扶着她回到的小客厅的沙发椅坐下，并按她的指示倒来了开水。看着她颤抖着手从手提包取出药和着开水吃时，他的心简直在滴血。
谢谢你，有良哥！
客气了，林妹妹，哥我为了你，即使赴汤蹈火都愿意，何况这种小事！
听着她的莺声细语，看到她的两汪春水，他的心一下子融化了，于是毫不犹豫地发出了第一次表白。她笑了，笑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迷人。可是，闲聊时间还未到一刻钟，就传来了敲门声，随即那个熟识的帅哥推开门走了进来。
不好意思，有良哥，我同学来了，麻烦你回避一下！
噢，赤裸裸的逐客令！方有良没想到，她的同学会在这个时候来，更没想到，她的同学一来，她就如此无情的要赶自己走。深情而又哀怨地看了她一眼，方有良向外走去，在走出门口的一刹那，他甚至感觉到背后两人相互对视时那会心的微笑，那笑意竟在瞬间变得狰狞起来。背后的门轻轻地关上了，方有良那火热的心也瞬间结成了冰。
不，我不会放弃的，我倒要看看她的这位同学是什么“料”，竟能让她如此倾心！方有良咬着牙念叨着，顿时变得斗志昂扬。
行动开始了！在接下来的两周时间，方有良发现，林黛莲出入时一如往常的打扮，一如往常的独来独往，但那“同学”依然隔三五天光顾一次，每次依然一个钟左右。而经过细密的侦查，方有良竟有了令人振奋的发现：这“同学”医院的疑难杂症科的医生，租住在离这里五公里左右的小区，并有一位貌美如花的同居女友。
哼，吃着碗里的，还想霸着锅里的，走着瞧，我不会让你如愿的。方有良冷笑着，暗暗谋划着一个“秘密”。
终于，某天，在那个“同学”女友单独外出逛街，正在冷饮店小憩的当儿，方有良上前搭讪，并适时拿出手机，向该“女友”展示了那“同学”光顾舍的照片和视频，还特意让她看了林黛莲的照片。
呵呵，这个，有什么问题吗？我和他下个月就要结婚了，我们和林黛莲是老同学兼好友，而他每次去黛莲住所我都知道。有良哥，我早就听黛莲说过，你是个有情有义有担当的好人，如果有可能，她希望下辈子能嫁给你，不过她也说了，今生不适合你，你还是断了这份情吧，请不要问为什么，因为有些事你无须知道，当然，你也要明白，有些事并不是你想的那样。
“女友”说完，飘然而去，留下了呆坐着的怅然若失的方有良。
没想到，接下来的一个多月里，方有良竟没再遇到过林黛莲。有两三次，方有良敲的门，没人应；有好几次，方有良差点要破门而入。怎么会这样？究竟发生了什么？正在百思不得其解时，方有良的手机却收到了一个语音邮件：
有良哥，当你收到此件时，我已经……在天堂了。我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，提早准备了这录音，叫我同学兼好友，在我走后发给你。谢谢你半年来对我的关爱与帮助，还有无私、无怨、无悔的爱。请原谅我对你的冷漠无情。有良哥，你是一个值得我终身托付的人，我也曾想过要做你的爱人，可我不能啊……你知道吗，刚大学毕业出来工作，我就查出患上了绝症——红斑狼疮……医生说，我最多还有一年的寿命……我父母都是穷苦农民，为我大学学业已山穷水尽……我不敢让父母知道我的病情，也不想看到周围的人知道我病情后那冷漠和同情的目光……我选择租住这里，便宜，清静……很幸运，遇上了有良哥你……我的好同学兼好友，夫妇俩，知道我病情后依然对我不离不弃……他是个好医生，为我的病一直求医问药，隔三五天就来问诊送药……现在，我正在借助呼吸机跟你讲话……有良哥，原谅我的不辞而别……我算得上是一只可怜的孤鸿吧？哪天，当看到天空中有鸿雁飞过，你就当那最后一只是我吧……祝福我……在天国……快乐……好吗？……
方有良的泪水已喷涌而出。恍惚中，似觉天空中一阵哀鸣，一只孤鸿掠过长空。天际，余音袅袅，却不知是歌声还是吟唱——
谁见幽人独往来，缥缈孤鸿影……
作者简介
伍世添，广东高州人，茂名市作家协会会员。出版了文学作品集《岁月留痕》，博客诗文近百万字。文学作品散见于《微型小说选刊》《参花》《精短小说》《传奇故事》《声屏花》《茂名日报》《茂名晚报》《高州文艺》《语文月刊》《文学微刊》等刊物或文学平台。